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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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信凯进屋的时候，张素琴正坐在马扎上生闷气，她见丈夫回来了也不说话，站起来往里屋走。

“素琴，你别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

赵信凯一看老婆的表现就知道事情要遭，张素琴真被气到了，立马上去拉住她。

“你给我滚！”张素琴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升了级，“你不是有个好哥哥吗，你别回来了，上他家去啊！”

“素琴，你小点声，别让邻居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怕什么！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我又没厚脸皮地坑自己兄弟的钱，我又没有借钱不还，我怎么丢人了！”

“我大哥不是不还，这不得等等吗，你看你……”

“看我什么，他没钱，没钱当初别学人家做买卖啊，还总以为自己是匹千里马，其实他就是一头骡子,半条腿都快进棺材的人了，一天总折腾什么！你们兄弟情深，你让我闺女拿什么交学费，你让我闺女可怎么办啊……”

赵信凯自觉对不起家人，心里也不好受。

他这一辈，赵家兄弟姐妹六人，四男两女，他是老幺。大哥赵信发62岁，比他大了12岁。前一阵跟他说借点钱做买卖，一个月后赚了钱就还回来。

赵信发头发花白，低声下气地说着自己的可怜处境，赵信凯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所以他背着老婆将家里的钱都取了出来，交给了自己的大哥。可不承想，原来觉得立马就能赚钱的生意赔的血本全无。赵信凯看事情兜不住，只得跟自己的老婆全盘托出。

从那一天起，算是家无宁日了。

张素琴跟他的那些哥哥姐姐们相处的不融洽，也是有渊源的。

老张家和老赵家在一个镇子，但两家没什么交往，两个人谈恋爱还是别人介绍的。老张家算是镇里有名的困难户，家里四个孩子，只有三娃子一根独苗，其余都是女孩，老张头能干，但架不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在生产队干活，他老婆还是个药罐子。

老赵家的生活好过很多，儿子多不说，几个年长的儿子也都自己成了家。赵家婆子去世的早，老赵头是个退伍兵，在水库上班。

当初两家做亲，老赵家都不怎么愿意，但架不住赵信凯喜欢张素琴，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怎么发表意见，但心里肯定都是有想法。两人结婚以后，住的是老爷子的房子。当初这些哥哥姐姐们也都结了婚，立了户，三个哥哥都承诺，老人归老四两口子赡养，老房子就归他们。

张素琴是家里的老大，1983年土地承包那年，她正在读初三，家里包了几亩地，但没有劳动力。无奈之下她主动辍学，帮助父亲干活。农村的活计，也就是地里和家里两边忙活，她都是吃得开，再加上她勤俭持家，赵信凯也是个勤快的人，她家的日子渐渐好过了。

两人结婚两年后，也就是1990年，他们的女儿赵佳琪来到了人世。聪明乖巧的女儿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欢乐，小佳琪更是赢得了赵家老爷子的喜爱。赵家向来男多女少，到了赵佳琪这一辈子，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几个伯伯姑姑家都是两个男孩。但老爷子的偏爱更引来了伯伯们的不满，他们暗地里都说老爷子将好东西都给了老四家的。

本来张素琴还准备再生一个，可怎么都怀不上，去了医院检查，大夫说是坐月子的时候没养好，做下了病。这让两人都是悔恨不已，从此也不再提这件事情。1995年，老爷子脑出血离世，留下的遗产是几块军功章和老房子。

发完了丧，赵信发、赵信亮和赵信国出尔反尔，带着自家老婆来讨要分房子的钱。张素琴气不过，跟他们理论，但因当时没有留下文书，也只得理亏地拿出了2100块钱。为了这笔钱，他们家勒紧裤腰带还了三年。

小佳琪渐渐长大，她集合了父母的优点，算是个小美人，成绩也特别好。张素琴对女儿的学习特别重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念大学，做一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小佳琪也是不负众望，中考以全市第三的名次考进了重点高中，三年后更是一鸣惊人，上了b大。

现在，女儿已经是b大的研究生，她是张素琴的骄傲，是她的全部。

可现在，女儿的学费没了。

张素琴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腿也有些发虚，就势躺在炕上。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赵信凯，却不想搭理他。

她一直觉得，赵信凯是个好人，可却不是个好丈夫，先前那些大事上不站在自己妻子这边不说，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不顾。也不是说他不爱自己的家，只是一跟自己的兄弟一比地位明显就降低了。

有的时候，张素琴真恨不得剥开赵信凯的心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说他软弱吧，当初铁了心地娶了自己；说他强硬吧，又在自己的兄弟面前屡屡妥协。她真心过不下去了，遇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丈夫真是身心俱疲。

她正闭着眼睛想着，赵信凯张了张嘴，明显是有话要说，但不知怎么又有些犹豫。最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素琴，我大嫂说她娘家侄子李明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想跟咱家闺女认识认识……”

赵信凯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来，不敢看张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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