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你当真要走?”
平松书院的书舍中,刘阿林抱着一摞书卷,望着身着孝服的李飔,有些不舍。
李飔无声点头。
“可孝期不过一年,那时你还要回来继续读书,现下也不用如此麻烦收拾这些,这一年你不在,我帮你存着就是了。”
正收拾衣物的李飔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在桌上的画册停留了片刻,才转而对上那不解的双眼:
“阿林,我不会回来了。”
在刘阿林诧异的目光中,李飔伸手将画册装进书箱。
前日向爹爹问安时,祖母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念叨,为人子女,母亲已逝,日后更应在父亲身前尽孝——“好好伺候你爹,才是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李颸何尝不明白祖母的言外之意。母亲在世时,祖母便对李颸去州府之地上书院一事颇有微词,可阿娘只是让李飔随哥哥在外安心读书,莫要被家中琐事所扰。如今阿娘已逝,哥哥也已去京,李飔自知已没有继续留在书院读书的能力。
心下既明,李飔自请回书院取回自己的东西,为母亲结庐守孝。
祖母欣然应允。
当夜,李飔背着母亲留下的长匣,独自一人赶赴归云。
李飔将自己的书本留了大半给阿林,只带了些衣物和画册离开。向书院的先生们一一作别时,胡先生赠给李飔毛颖一支,叮嘱她千万莫要丢了这手画艺。
待哥哥赶回家中时,母亲已去世半月有余。
祖坟边的冢庐内,李融与李颸终于再度相顾,可彼此只剩无言。
身着麻衣的李颸环膝坐在草席上,望着来人的方向,目光冷淡呆滞。
三年未见,蓦然再逢之时,忽才发现二人已不再是亲密无间嬉戏追逐的无忧少年。
李颸想起阿娘临走时的话语,想哭些什么,可双眼早已泪竭,想怨些什么,可嗓子已然哭哑。
她仿佛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自李融在贺府收到家中书信后,即刻返歙奔丧,昼夜兼程,纵是乘奔御风,却还是没能见上阿娘最后一面。
李融自知早已没了生母,可那时他尚在襁褓,不曾真切体会过丧母之痛。在他的记忆中,李融早已将兰灵玉当作自己的阿娘。
那些年关于自己克死娘亲的风言,他不是没有听过,日日苦读习武,虽不求闻达,可也冀望证明自己是不负双亲的好儿郎。
可是如今……阿娘又走了,阿风也成了如此憔悴的模样。终归……终归是自己没能保护好阿娘和阿风。
念及此处,李融眼底发酸,皱眉闭目,双拳渐紧,可依旧抵不住热泪自眼角溢出。再度睁眼时,泛红的双眼内尽是遮不住的疲态与痛苦,胸中千万翻涌,唯剩内疚:
“阿风,我回来晚了……”
李融半跪着俯下身,握住了李颸的肩膀:
“是为兄的错。”
李颸无声念了句“哥哥”。
接连三日,李融在坟前长跪不起,放声痛哭,那是李颸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许这世间只有李融一人明白——祖坟中埋着的,是他的两位阿娘。
守孝清苦,李晞年幼体弱,熬不过一月便生了病,祖母让姨娘接了弟弟回家。
父亲于半月后也已回衙参假,起初每逢旬假时还会来此看望,弟弟生病后,父亲来的次数也少了些。
星汉无声,亏月复盈,白昼渐长,不觉冢庐内,唯剩李家兄妹二人。
每日晨昏须向坟前上香,守坟长跪。每至饭时,家中便会差人送来些素食。
孝中无娱,李颸已许久不曾执笔,身边只带了几本书卷棋谱,却亦无心翻阅。
李颸时而会不由自主地出神,有时正在用膳,盯着那碗筷看半个时辰已是常事。久而久之,在家中生长了十余年的李颸,竟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家的碗,并非是她记忆中的那么圆。
庐外的鸭脚树下有一磐石,石上刻有纵横十七路,已不知经年几许。
相较于李颸整日的无所事事,李融倒显得沉稳许多,仍旧坚持着每日晨起习武,挑灯夜读。许是担心李颸长久失神,李融遣人带了副棋子。一日午膳后,他便开始时常唤李颸在此弈棋。
李颸知道哥哥总是让着她,可她的心思又何曾收回在这棋盘之上,分神落子,不是满盘皆输,便是早早投子认负。
一晃多日皆是如此,见眼前的白子依旧毫无斗志,消沉至极,指间的黑子被随手扔回棋奁中,李融终是恼了起来:
“阿风,没了阿娘管教,你往后便要日日如此浑浑噩噩吗?”
李颸神情恍惚,答非所问:
“哥,是我命里无福。”
“命里无福?”
李融气极反笑:
“你若是命里无福,那我算什么?我是两次没娘的人,人人都道是我克死了我的娘亲……
可阿娘却告诉我——生者奋发,逝者才当安息。没娘的孩儿便要自己学会如何顶天立地,才不会为人所鄙。”
李颸被哥哥不容置疑的语气震慑地有些讲不出话,半晌,才又张口小声道: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李颸叹气停顿片刻:“祖母已让我不必再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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