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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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杋没有转身，没听见张刖说话又打算离开。

张刖瞧着这么消瘦的背影，今日温杋还是披了一身的黑衣，隐于夜色中眨眼间就会没了踪影。

他突然很心疼温杋，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孤身行于世上，如今又要一个人去面对朝堂百官，甚至万民辱骂。

“你父母若知道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不知会有多难过。”曾经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姑娘，萧家最受宠爱的女子，已经没有人再护着她了。

这是温杋的悲哀，也是他的罪孽。

听闻父母，温杋却笑了：“我的如今不是拜你父亲所赐吗？”

张刖顿了顿，又鬼使神差的说道：“若没有那些事，现在你该嫁给我做妻子了吧。”

他们的娃娃亲张刖还记得，此时莫名提起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念命运弄人。若是温杋嫁他，他必定会好好护住她的。

可如今的温杋何需旁人来护，她自己就能好好活着。

温杋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了张刖还总是向她提起从前，他虽没有深意，却总能逼得温杋压制不住自己，恨不得下一刻就杀了他了事。

张刖的话困住了她，让温杋迈不开脚。闭上眼不知隐忍了多久才稍微平复心绪，“呵，可惜我无缘婚嫁，你张家也再无后世了。”

温杋抬手推开那扇吱呀的牢房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转身。张刖也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却能听出温杋掩藏于心的恨意。

张刖冥思苦想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温杋好过些，都没有办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抬腿出门的那一刻，温杋想起另一件事，低声说道：“你母亲的尸身我还给你，张刖，这或许是我对你们张家仅有的仁慈了。”

毕竟她父母的尸骨早已葬身火海，十年过去温杋连一粒尘土都寻不回来，只能用这十年来好不容易找到的父母的旧物做的衣冠冢，却也没有时间去祭奠。

这是她对张刖的仁慈，不想他变得和她一样。也是她对张夫人的仁慈，不愿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温杋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从前的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自黑夜而来的人又消失于黑夜之中，仿佛她本就是生于黑夜一般。可张刖见过她的明媚，见过她如同炙阳般热烈的笑容，所以替温杋悲哀。

又感叹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的阴谋诡域温杋却仍旧怀着一颗仁善的心，也许温杋依旧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如星如莹的女子。

张刖握紧手中那张纸，如果替陛下办事是温杋所愿，那他是愿意的。不论是为了张家族人，还是为了赎罪。

京都三家官员的案子闹的虽大，处置的倒是不声不响，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虽然都交由温杋处理，但她忙着修缮东厂一事，自那日见过张刖后只亲眼去看了张南途的凌迟之刑。

那日的京都又下了一场大雨，将刑场之上的一切血腥和污秽都冲刷干净。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雨日的缘故，温杋安静的看完整个过程后心里还是很沉重。

张南途死了，她原以为她会高兴，害得温杋家破人亡沦落为一个不男不女的宦官的人终于死了。

而今报仇雪恨，她该是高兴的。可是没有，这一刻温杋骤然发现，失去的一切没有回来，她依旧是孤独的一个人。

然而现在，她甚至连仇人都没有了。

爱没有，恨也没有，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乌云之下，夏雨嘁沥沥的落下，却流不出温杋的心。就像是掺像茶杯的水，你看着它溢出来，分明在流失，可杯中的水依旧是满的。

萧家的仇报了，可温杋依旧在恨着。

温杋执伞的手微抬，透过颗颗坠落的雨珠望向被乌云弥漫的整个天空，她此刻终于明白了。

或许只能等她也死了，这所有的仇怨才能真正消解，她才能解脱。

唇角扯出一缕苍凉的笑意，温杋想了想，算了，就这么活着吧，活到活不下去的那天。

……

东厂整备花费了些时日，这些日子温杋也没有正式任职就未曾上过早朝。

不过她如今已经搬到宫外住了，就在东厂司旁边买了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京都官员都知道这个消息，也没人上门拜访，说到底他们还是瞧不上温杋。

温杋也懒得应付，图个清净。

因为张家的事，陈凌出宫了几次来见她，很是担心。见到温杋平静的毫无异常，按部就班的忙活着东厂事宜，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陈凌反倒是更不放心了，他了解温杋，越是平静之下越是波涛汹涌。可他毕竟仍是内侍，温杋走后又代替了她总管的位子，时在不便常往宫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