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受此情形触动,兰潇心中隐隐作痛,而这痛感愈深,刀子般锋利直插人心。
她不得不捂住了胸口,脸色煞白。
“怎么了?”湘泽关怀道,双手抓住她的手臂。
“我没事。”兰潇说着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雨水砸落到地上溅起片片水花,这雨势不减,只怕还要落上两个时辰。
“没事怎么会……”湘泽话还没说完,就被兰潇推开,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并不做任何解释地丢下一句:“不用管我。”
湘泽哪里会听,也顾不得雨落得有多大,大跨步追了上去。
“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抓住兰潇一只手腕。
“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快回去吧。”
一句“与你无关”让湘泽心中不快,好似自己和她生疏得很,“反正我都淋湿了,现在回去也无用,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能帮上忙的,这宫里我熟,你要去哪儿?”
兰潇没多犹豫,点了点头,“那好吧,我要找一个人,她应该在那前面。”
湘泽默默跟着,用手挡在她头上,虽然这样无多益处。
冬雨冷得刺骨,两个人都被彻底淋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兰潇从高唐台出来就脱了祭衣,现下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
湘泽心疼得不行,他知道兰潇是最怕冷的,只盼这雨别再下,又盼她尽快找到要找的人,且心中又生出不悦来,这份不悦更准确的说法是嫉妒,什么人值得她这么折腾自己去找……
“我们先回去吧,想必她已经离宫了。”男人身材高大,身姿挺拔,他撑着一把梅子青的油纸伞,且把伞全给了女人,任由自己淋雨。
“不,她还在宫里,宫人说了她身边没有跟人,这雨下这么大,她合该在哪间宫室避雨。”女人面容憔悴,一张脸毫无血色,她身量娇小,裹在隆重的宫装里,更显单薄,而她的衣角已经全湿了,宽大的绣袍也湿了大半。
男人无奈道,“前面有个亭子,你去那里避雨,我去找,我找到了来见你。”他不想她带累坏了身子。
“不,你才不会去找。”女人带着哭腔控诉道,满眼的怨恨,她也不担心被淋湿,径直冲到雨里,一边走一边喊:“岁岁,岁岁……”
尽管武昭候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伞挪过来,但还是让她的头淋到了雨,眼中忧虑更甚。
“夫人,算我求你,快回去吧,你就是找到她,又能怎样?”武昭侯于心不忍,但仍一语道破此事徒劳。
景夫人闻言愣住了,双目再也含不住泪,两行泪滚过精心琢磨的妆面,裹了胭脂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浅绯色泪痕,痛心疾首道:“我能怎样?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但见不到她我心痛如绞。”
她哭得伤心,心中涌上源源不断的痛楚,兰潇亦分走这源源不断的痛楚,但这苦痛未被分走时在心上的短暂停留从未断绝,连成一片她自己都分不清的哀痛。
明明近在眼前,兰潇却不敢认她,心中生出胆怯不敢再上前,她缩成一团躲在假山后面,任由心中的痛蔓延,雨水将她浑身打湿,她像被淋坏的纸鸢,只有一条骨架还立着,其余的地方已经是被雨淋坏的皱成一团的宣纸。
原来她要找的是景夫人,看出她的为难,湘泽主动请缨,“我代你去。”
兰潇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鼻尖儿已经红了,全天下她最害怕的人不是师父,而是母亲,十七年无法冲淡她对女儿的感情,反将这份思念愈演愈烈。
兰潇觉得心上像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于是这颗心便一边跳一边流血,她想要尽快回到云梦泽,服一碗五隐药,隐去五感,无视、五听、无嗅、无味、无触,没有触觉,痛觉便不再,哪怕失去五感自身将空无一物,但好过受此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那心痛渐渐止了,雨也熄了,湘泽站到自己面前,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去。”
兰潇搭上他的手,缓缓站起身。
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湘泽就说:“我跟景夫人说了,你明天会去看她。”
“什么?你……你你你……你这个人……怎么擅自替人做决定?”兰潇惊道。
“可我不这么说,她不会回去的。”湘泽一脸无辜。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要回云梦泽了。”这郢都她无论如何不能多待,她扶了下头,昏沉难受。
“兰潇、兰潇……”湘泽及时接住倒下的人,用手一摸额头,已经发热了。
兰潇又陷入到那个遥远的梦,头戴杜鹃花的女人面容姣好,看着自己的时候永远笑吟吟,她伸出双手拥抱自己,双手纤细白皙,用蔻丹染了指甲,自己被她抱着,像吃了蘸红糖的糯米糍,温热香甜,但自己更留恋的是她身上挥之不去的兰草香气。
在湘泽没有带自己离开云梦泽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生来依恋兰草香气是为何,后来在景夫人身上闻到这个味道,她才知这气味原是脐带,她们从来紧密相连,从未断开,这世间斩不断的唯有水流、香气、情而已。
“娘亲……”她呓语,沉浸在逃出云梦泽的那个夜晚,声音含糊不清,半醒未醒,眼前女人的脸和梦里的逐渐重合,但终被梦境盖过,又沉沉地睡去。
给她擦汗的手明显僵住,女人听到了,和她一起落下泪来,许是发热,兰潇的泪格外烫人。
屋外又开始下雨,窗外是雨打芭蕉的声音。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微弱的烛火同雨夜中的圆月一样不起眼。
兰潇睡了很久,一直到翌日晌午,醒来时身边却只有湘泽。
“喝点水吧。”湘泽端过一杯温好的水。
“她呢?”
“谁?”湘泽一时没反应过来,“哦,你说景夫人。她回去了,她照顾你一夜了。”
本来害怕见她,但现在对方不见了,兰潇心里又说不上的失落。
“她也很想见你,但又怕你为难,所以才走的。”湘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给你做的。”湘泽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精巧,针线细密的兰草香囊,梅子青香囊里侧有一行小字“岁岁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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