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村姑N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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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确实有些无聊。

在过去的两天里，我把山上的陷阱全回收了，田里的物也收了大部分，能晒干的晒干，不能晒的丢罐子里用盐巴咬着做腌菜，到了今天下午，家里已经没什么事好做了。

本来，我想着板车只是用这一次，就没舍得花多余的木头给它做全身改造，但夏离的话却启发了我。做得那么简陋，我的骡车确实会不好转手……也罢，这次就遂了他的意吧。

我认了栽，在夏离的围观下开始勤勤恳恳地改造马车。

干活的时候，不知为何，刚才的对话重又跳入我的脑海。

我总觉得有哪里比较违和。

虽然开始得很莫名其妙，但这段对话确实是在我对夏离产生愧疚感后才展开的。而且，明明携带工具也好，修车也罢，都是我做的事情，说话的时候，夏离却一直在用“我们”——这不是上门推销的推销员常用的话术吗。为了减少顾客的对抗心理，他们常常选择不用“你”、而是用“我们、咱们”来代称，无形中拉近双方距离，营造一种“我们是一个阵营的、我这是为你好”的氛围，让人不自觉就中招，掉进陷阱。

难道说……身后这个草食动物一样纯良无害的家伙，其实是匹精通话术、心机深沉的狼？！

想到这，我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身后的臭男人。

他当时正低头揪着手里一根草叶玩。感应到我的视线，青年困惑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一派纯真天然的笑意。

不、不太像……是错觉吗？

我挠挠头，狐疑地转过身，重新开始了敲敲打打。

花费了大量囤积的良木与钉子，到了日头西沉的时候，一辆轻便结实的马车出现在我们面前。

夏离对我的手艺赞叹不已，但我却突然想到了某个被忽视的点，痛苦地伸手捂住了眼睛。

糟了，得意忘形了，我忘了这是在半山坡上！

为了减少与他人不必要的接触，我的屋子选建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从这里到大路，需要走一段两人宽的小道，先下到山下。如果是板车还好，我能拽着它走另一侧的山坡，那边路况相对比较平缓，只要抓紧别让它滑太快就行。然而，马车就不一样了，它比板车更重，势能更大，走山坡我担心我会拽不住，如果走小路，又会太过颠簸，我担心夏离受不了……

哎，都怪我思虑不周。如果早些想到，我完全可以先把车子拽到山下再改造的。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从开头我们就迎来了地狱级难度的下坡。骡子可不管眼前的是什么路，在前头拉着马车就一路跑，可怜的夏离缩在车里，颠簸了一路，后面跟着苦哈哈的我，用尽浑身力气往上拽那马车，生怕它一个没看住侧翻了。

短短一段路，最后足足花了大半个小时。

等车子终于开到大路上，我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你没事吧，擦一擦汗。”

看路况稳定，我快跑两步，一个跳起爬上了马车前方的驾驶座。身后的帘子适时拉开，一只手举着叠好的纱布，轻轻擦过我的额头。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倒是你，刚才那一路有没有碰到伤口？”

“我很好。只是辛苦了你……如果我的腿没受伤就好了。”

帘子后的夏离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似乎是因为自己关键时刻没帮上忙反拖了后腿而愧疚。他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这模样倒是很少见，我心道臭东西还挺有良心，知道体谅爷的辛苦，便将手伸进帘子，摸狗一样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

“说什么鬼话，你不受伤我们可不就没机会认识了。”

手下的那具身体停顿了一下。

“是啊，如果没出这个意外，我们就没机会相遇了……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噫，你这说法真恶心。”

我笑骂一声，感到伸进帘子的手被人抓住，攥在了掌心。

“哎，松手啦，还在赶车呢。”

我抽了两下，夏离的手骤然收紧，我竟轻易挣脱不开。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开始讲起了故事。

“我一直没有提过，其实，从小我就觉得自己缺了点东西……我的父亲和母亲对我很好，家里的仆人们也都很纯善，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着我，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妹妹，整天哥哥哥哥地喊着，跟在我的身后。不管在谁看来，我都是个值得羡慕的孩子。但是，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和其他人不同，我的生命缺了一小块。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它应该在我的床头，有时候，我又觉得它应该在我的怀里，跟在我身后……”

“每当我想起些什么，寻找过去时，它应该在的地方总是空无一物。我找不到那个东西，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十几年来，那种不完整的感觉，就像宣纸上洇开的一点墨痕，虽然很淡，却一直折磨着我，让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即使在最愉快的时候，我也无法感到纯然的欢乐。”

“……”

“这一次决心去淮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看看我那些拥有血缘的亲人，是否就是我缺少的东西。然后，我遇到了你。”

被抓住的手手心一暖，我感到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擦过了我的掌心，温热的呼吸吹拂过掌心的茧子，带来一丝细微的痒意。

“我觉得我找到了，你就是我在找的那个人。”

“……很有趣的故事。”

终于听明白了夏离的意思，我用力抽回手，语气古怪地敷衍。

车厢里传出一阵沉闷的笑。

“胡说，明明是个无聊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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