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她恐怕是流年不利,走了背字儿。
少白拎着食盒匆匆行在决明山大狱的回廊里,周遭风雪大作,鹅毛般的雪片儿被卷进了廊下,目光所及一片雪白。
她本就起晚了,又差点儿忘了今儿个是去上等牢做工的第一日,昨夜里还为此庆贺,干了几百年攒了些花也花不出的银钱,寻思留着还不如打点了,跟那熟悉的管事儿大妖奴撒泼打滚耍赖,好不容易谋了个这样好的差事。
上阶的石头滑溜溜,少白蹭蹭蹭仗着灵巧飞奔起来,她遥遥见着妖奴的送饭队伍好似一条青虫,远远行在山坡上,若是再不快些,怕是要追不上了。
地上一排排脚印儿旧的盖了新的,少白踢着袍子,见上等牢狱门已开,那送饭的妖奴‘青虫’队伍呲溜一下钻了进去,待等着她跨过最后一阶时却已是来不及,瞧着还有几丈远,便听见嘭的一声,到底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少白攥起拳头咚咚咚敲着门,这雪下得她睁不开眼,心里想着得寻摸个好词儿,酝酿了好一会儿,死皮赖脸笑着开口道:“好哥哥,有劳您再开次门可好?”
守门的妖奴已有些年岁,与少白也不相熟,他只是瞧着眼前这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妖奴隔着狱门儿皱眉瞧了半晌,脑海里尽力寻着,拍了拍脑门儿,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对喽,不就是下等牢叽叽喳喳的鸟妖吗?少白生了张颇具特色的脸,虽是姑娘家家却有着些许英气的眉眼,看着倒像是少年郎。
妖奴刻意摆上谱,拉着一张顶长的脸,开口说话时那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还好哥哥,我要是有孙子,那孙子都得比你大。”
可是命令难违,他佝偻着背,不情不愿拉开门,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用条破布条拴着,上面写满了奇奇怪怪如蚯蚓蝌蚪似的文字,“小东西,谁教你这样喊人的?”
少白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抖落身上的积雪,宽大的袖子用攀膊缚上,“我见隔壁做饭的金蝎娘子都是这样叫的,同我说将人叫老了人家不爱听,要往年轻了叫,说只要是男的都叫哥哥,只要是女的都要叫美人。”
“金蝎娘子……”老头儿气得胡子炸起,“你也能听她胡咧咧?她恨不得整个大狱里都是潘郎,上到没了牙,下到没有牙,哪个不是她哥哥?!净不学好,她还总借故往上等牢跑,跟她学那都得学歪了,罢了罢了,你大概就是昨个儿上头说新来的小妖奴。”
老头儿无可奈何,将腰间的钥匙扒拉个遍,眯着眼凑在狱外的日光下,终寻到一把丢给了少白,压着嗓子吓唬道:“甲一,莫要走错了!上等牢里的也会吃人!”
少白抬头瞧他,面上笑嘻嘻,左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连路过几间牢房,里面儿乌漆嘛黑,路过癸牢时瞧见关着个仙男,说是仙男,瞧着像是鹤妖,身材修长纤细,肌肤白皙,一股子飘飘仙气,这皮囊生得极好,少白瞧那样子约莫他也没来多久,双眸倒还有几分精气神儿,不过不需多少时日便该是个痴痴呆呆的样子。
“诶呦呵。”
她原本在下等牢做工,那里关着化不成人形却凶猛异常的妖兽,之所以非要换到这上等牢来就是因为那下等的妖兽生得可怖便罢了,还总是要伤人,如今便好极了,若都同这仙男一般生得温和好看,总也算钱没有白花。
决明山大狱是用伐灵石所砌,这山里藏着世间唯一一处伐灵石矿,此石克制妖族灵力,故此这狱里关着许多大妖,没谁能跑得出去。
少白一路走到最深处,周身鲜有阳光能进来,外面常年寒冬,自然冷得要命,墙壁上几盏油灯也微弱犹如病入膏肓,她瞧着门上写着甲一,应该就是了。
伐灵石垒成坚不可摧的石墙,墙上挖出几个拳头大的洞口用来通风,少白趴在洞口向内望去,只见一个人形怪物被锁链束缚着浸在一方巨大的池子里,池水五彩流光,倒叫人瞧着稀奇。
那人一头胡乱披散的白发,一身单薄白衫蔽体,只可惜那白衫肮脏不说,还十分破烂,兴许是多年不见阳光,浑身上下白得像是个死人,皮肤上青色血管密布,透过破烂不堪的衣衫尚能瞧见他白里发灰的肌肤和暴突的锁骨,怎一个惨字了得。
少白吓得退后一步,说好的貌若天仙呢?连癸一都那样好看,难不成甲一比癸一的差?她又望向拴在链子上的怪物,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可还是不敢相信,怕不是那老妖奴捉弄自己?又揉了揉眼睛,心中十分诧异,这比癸一的吓人多了好吧?!
“奸商啊奸商!”
她这儿正怀疑妖生,兴许是牢里的怪物嗅到了陌生气息,白毛怪悬着双臂,紧攥着链子发癫似的向角落里退,一边退,还对着空荡的牢房龇牙咧嘴,一如炸了毛的野兽。
少白见状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好歹是拴着的,总比下等牢散养的妖兽强,本以为能是个貌美如花的大妖,谁知却是个不人不鬼的骇人样子,她总该是有些失落。
挎着食盒插着钥匙转动机关,牢门徐徐开启,掀开食盒的盖子,发着牢骚,“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裔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你若是识相就好好吃饭,左的死不了,活呗,谁活不过谁……”话语中怨气冲天,再说下去恐怕会惹了怨灵上身。
正想拿出食盒里面的东西,才发现这食盒里就不是旁常送给下等牢的生肉,只有一个瓷瓶,少白愣了愣,拿着食盒盖子的手悬在半空中,打量一圈下来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拿错。
将信将疑拔去瓷瓶塞子这么一瞧,里头的液体散着血色荧光,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这妖长得怪,吃的东西也怪。
少白随手拾起一块碎石朝那白毛怪丢过去,石头噗通掉进水里,砸出一小朵水花来,开始那般张牙舞爪的怪物而今竟吓得战栗,身子好似一具不腐的尸体挂在石牢中央,干瘪且单薄。
“嘿!白毛怪!”随口吹了个口哨。
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响声,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跟着晃动,那白毛怪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颇有敌意却又惶恐至极的浅色眸子,警惕盯着少白,眉毛与睫毛结了层薄薄的白霜,见少白拿着瓷瓶靠近,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生了些许逃避的微妙神色,默默抿起唇又向后退了退。
他瞧着就像是一片仅剩下叶脉的枯叶拴在链子上荡着,碎布将人衬得像是骨头架子,肋骨也根根分明。
“你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少白小心翼翼挪着步子,唯有一条石墩组成的通道可让她过去,两个人竟相互打量起对方来。
“我只是来……”她想将这瓷瓶送到白毛怪的嘴边,却差一点掉进池子里,少白低头瞧见那白毛怪一甩锁链伸出脚扶正她就要倾倒的身体,她只得心虚笑了笑,而后小声说:“只是来送饭的。”
不然呢?难道说自己是神裔奴隶,更是神裔的狗腿子?!
虽如此,白毛怪的眼神仍有敌意,那样子是死也不想喝这瓷瓶里的东西,只可惜在这石牢里,就算他当真是什么大妖也只能像拴在绳子上的畜生,在那预留好的一方空间里揣着恐惧后退。
他浑身微颤,双臂回缩,试图从铁环里挣脱出来,少白清晰看见他那一双手先是白里发青,而后青里发紫,现出一道血印,尽管如此还是不顾疼痛不停挣扎,煞白的面上极尽抗拒,张着嘴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少白忽生了些许毫无用处的怜悯心,与这等有思想的妖相处,总不能像是在下等牢喂猪一般,忆起怀里还有两个凉透的包子,这本是留做宵夜,虽不舍,而今只好当做奉献,毕竟他那样可怜。
“白毛怪!要包子不要?”
白毛怪听着一愣,缩着身子站在水里静静看着,约莫对那俩包子确有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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