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书李酌修走之后，一切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
鱼十鸢日日调着火药的方子，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有时挫败地坚持不下去了，她就划着竹筏去打鱼。
可是乡里见了她，不免各种问候，开头千奇百怪，结尾多是火药进程。
那些或是期盼或是嘲讽又或是失望的神色，让鱼十鸢一度陷入尴尬与惶恐。
手稿铺在院中石桌上，笔端慵懒地戳起她的上嘴皮，鱼十鸢重重叹了口气，躬身趴到桌上，郁闷至极。
“阿姐——”
熟悉又让人生烦的声音由远及近，鱼十鸢眼皮都不待掀起，依旧趴在桌上。
“阿姐，你怎的不理我？！”
肩膀被晃动，鱼十鸢不耐烦拱了一下肩膀，甩开鱼十然不安分的手，“何事？”
“阿姐，只是走了个男人，你何必自暴自弃，闷闷不乐？你的路还那么长，何必如此啊！”
鱼十然说得感慨陈词，鱼十鸢的头嗡一声，她拍桌而起，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鱼十然！你若是再说我闲话，造我谣言，仔细你的皮！”
鱼十然哪里见过鱼十鸢发这么大的火，他呆愣在原地，好久才寻回声音，“阿、阿姐，你莫生气啊……”，他见鱼十鸢成日愁眉苦脸，本是想要来逗逗她来着。
“去去去。”鱼十鸢敛起怒火，烦躁地摆摆手。
鱼十然识趣跑开，鱼十鸢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抄起桌上新配出来的方子，往后山走去。
那处人烟稀少，是个好地方。
一路上不乏遇到话多的乡亲，鱼十鸢干巴巴地回应，问及火药之事，她刹那哑言。
时隔一年，还是心中无底气。当初的意气风发被辍去，只留下一腔孤勇的斗志。
后来，乡亲也不问了，李酌修也没了消息。又是一年秋，四季轮回，远去的岁月像是染了锈的锁，被死死锁进悠远的回忆。
一切，恍若一场黄粱梦。
鱼十鸢翻出了那坛自己酿的酒，囊塞拔开，堪堪倒满一碗，她捧起碗，往昔的岁月才似乎探出了一点头。
酒水不会平白无故少缺，至少，能证明他来过。
澄澈的酒水映出鱼十鸢的面容，借水做镜，她瞧见自己，似乎有些陌生。
锦都水土养人，才去不到一年，脸上竟生出了许多肉，她揉了揉脸，触感软绵，她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许窘迫，怎的就只长了几两肉，实际的物什一点也没有学到。
酒是辛辣的，鱼十鸢吞下一口，嗓子立马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她赶快放下碗。
“咳咳。”忍不住干咳了一阵，才算将气息喘匀。
李酌修当真没骗人，辛辣之程度，与那次他带来的北地酒水不分上下。
投在地上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时光悄然而过，带来了李酌修的信笺。
信笺是木泽送来的，那日鱼十鸢去青水县，打算寻几本书来瞧，隔着人海，她听到木泽急急忙忙地唤声。
“木泽？”鱼十鸢吃惊，木泽不该跟着李酌修回锦都么？
锦都是个什么状况，她心中有些许思量。圣上大势将去，诸位王爷虎视眈眈，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此番前去，恍如兵戈相见，木泽作为李酌修得力的随从之一，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回来？还是说，锦都早已混淆，他是回来搬救兵的？
“你怎么来这里了？”鱼十鸢急步迎过去，双目死锁住木泽的面容，不放过他一丝神情变换。
“鱼姑娘安。”木泽不紧不慢作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过来，“主子从锦都来了信，托我给姑娘带来。”
听到是李酌修的来信，鱼十鸢飞快夺过来，几下展开，先是扫过一眼，确认没有伤亡二字，才略略吐出一口忧气。
“这些小事，劳烦你亲自来一趟。”鱼十鸢福身谢过木泽，想要邀请他吃顿饭。
好说歹说，才劝去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他们三人去锦都时，一起来过一次，当时李酌修有意瞒着燕王这一身份，谎称他与木泽是友人。
就这之前的印象，鱼十鸢找着菜单点了几样菜。
那时木泽并没有让他们二人点，李酌修却径自要了个汤，后又因为二人举止“暧昧”，她还郁闷了些许时候。
如今想来，只化作唇间一抹轻笑。
“木泽，时予可还好？”鱼十鸢问，双目只看着木泽，她曾留意过，木泽说谎时，会下意识抓耳朵。
她才不会相信李酌修落在信纸上的话术。
“不知道。”
谁知木泽摇头，眼神格外诚恳，鱼十鸢诧异，“你是他的长随，他如何，你该是最清楚才是啊。”
“此番前去锦都，主子几乎将整个都督府都搬空了，唯独把我留在了这里！”木泽撇嘴，语气多有抱怨，却又垂下头，让她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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