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鹭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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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啊，薛道友。”

底下传来呼唤声，薛琼楼垂下目光。飞舟是上下两层的构造，一楼宛若一个巨大的银盘，二楼则像精致小巧的高脚杯，站在二楼能够一览无余。他清晰地看到少女在下层的栏杆旁踮起脚朝他挥舞手臂，霞光给她的碎发镀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自小到大形形色色的女人见过不少，数量像汪洋一样庞大，她是随时都会消融在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薛琼楼没别的感觉，只是有些后悔那日的拖泥带水，否则现在计划里就不会多出这么个累赘。

楼梯上继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她跑上来的速度还挺快。

“薛道友，一个人看晚霞？”他态度有些冷淡，白梨只好自己先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他散漫地点了点头，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带着一丝口是心非的敷衍。

白梨并不泄气，反派的人设就是这样，面上温文多礼，心底冷漠如冰。对于漠不关心的人，他进退有度；对于有所企图的人，他关怀备至；无论对谁，他都表现得彬彬有礼，至于真正的心思，那就难猜了。譬如他现在应该在后悔那天没有直接拧断自己的脖子，有了主角团的庇护，再想下杀手就有点麻烦了。

“薛道友，从东域到中域这么远，你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吗？”白梨主动开口。

她看上去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傻乎乎，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现在是想反客为主地试探么？

“有不少人和我结伴而行，只不过后来都分道扬镳了，”薛琼楼改口，“说生离死别可能更准确一些。”

三句离不开死亡的主题，不愧是你啊大反派。

“我们五个人一定能走到最后吧？”白梨保持着革.命乐观主义。

“既然是朋友，自然会互相关照。”薛琼楼笑了笑：“不过，白道友好像不需要特别关照。”

“为什么我不需要特别关照？”明明我是最弱的那一个啊！

“白道友逃跑很在行。”

“……”

白梨叹了口气，觉得他就像一块滑溜溜的冰，找不到一丝裂缝，又好像遗世独立的琼枝玉树，枝头缀满了半熟的青果，看着青涩而无害，只有白梨知道，他这一路的恶行，罄竹难书。

原著的最后，他身败名裂，万剑穿心，一生机关算尽，最终积重难返，自食恶果。现在有多玉树临风，结局便有多凄惨狼狈。

白梨突然有些好奇，金鳞薛氏是世家大族，都说千金之子不垂堂，为何他出来游历却是孤身一人？

姜别寒是剑宗的大师兄顶梁柱，绫烟烟是道宫的团宠小师妹，只有这个人，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他的亲友。

他死的时候，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身上的血水和天上的雨水交融在一起，拧成成千上万股潺潺的溪流，朝四面八方流淌，草木根中都浸泡着血水，渗进腥黑的土壤，形成巨大的血色漩涡，像一座简陋而苍凉的坟墓。

直到浑身血都流干了，也没人过来给他收尸，只有残阳施舍了最后一缕濒死的余晖。

云海里温暖的风抚弄着长长的冠带，立在风中的少年侧脸看过来，鲜活干净的眉眼像一阵淡淡轻风扫开了那层血色。

“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死得太惨，稍微有点同情你啊，“薛道友总是在笑，不会累吗？”

薛琼楼微微一愣，“难道你喜欢对着整天板着一张脸的人说话？”

没错啊，宁交真小人，莫惹伪君子。

“整天板着脸不会累，整天笑的话就会很累。”白梨试探着说：“你知道真笑和假笑的区别吗？”

薛琼楼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比如？”

“真笑和假笑的区别呢，就是真笑是从嘴角蔓延到眼角，层层递进，像昙花绽放，而假笑是嘴角和眼角一起笑，就像排练了无数次那样，看着完美无缺，实则到处都是破绽，笑多了会抑郁。”

长空万里，落日悬金。飞鱼和彩雀在五光十色的霞光中穿梭而过，整条飞舟像是海底两万里的潜水艇，而并非滑翔于高远的苍穹之上，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梦幻感。

“所以啊，不想笑的时候，还是别强颜欢笑了。”站在这一地霞光里的少女也显得不大真实。

薛琼楼目光像星子闪了一下，欲言又止。

楼下不怀好意的吵闹便是在这时传来的。高空长风吹得彩幡猎猎作响，隐隐可以听到下层的喧哗人声，起初以为只是乘客在谈笑风生，结果这喧哗越来越大，伴随着幸灾乐祸的调笑声和细弱蚊蝇的反驳声。

有人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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