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东宫便收到了西延行的拜帖。
“你昨夜做了什么?”褚暄停两指捏着这道阴阳怪气地拜帖,抬眼看向端着药进来的傅锦时。他昨日虽说是让傅锦时不要遮面,借此引西延行今日前来东宫对峙,却没让她将人刺激成这样。
傅锦时挑眉,上前放下药,接过拜帖瞥了一眼上头的内容,随口道:“问了那刺客几句话,取了半瓶西延行的血,顺便告诉了他你打算帮鄢陵公主假死脱身。”
“还有呢?”褚暄停才不信傅锦时是老老实实说的,否则今日西延行不会上门拜访。
“只是耍了他一番。”傅锦时微微一笑,将药从托盘上放到了褚暄停面前,“若非他还有用,昨夜那箭就该要了他的命。”
褚暄停倒是毫不怀疑傅锦时这句话。
“他来时,你可要去偏殿避开?”褚暄停说完端起药,几口喝了下去。
傅锦时拿出徐记的糖豆放到褚暄停手边,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该让我同西延行对峙一场吗?”
褚暄停捏着糖豆外面的小块油纸,似笑非笑,“你何时这样听话?”
傅锦时看向他手上的糖豆,“这不是吗?”
褚暄停瞬间想起来上一次他的故意找茬,脸一下子黑了。
傅锦时笑了一声,端着空碗走了。
她将空碗送去了小厨房,算了下西延行拜帖上说的时间,又用另一个药罐按照分量开始给鄢陵公主煎药。
她的期限还有十日,但是拖得越久,此毒对身体的损害越大,再加上西延行如今不论信不信假死一事,肯定都不会久留鄢陵公主,所以还是尽快解毒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不过血缎虽然只要血到手了,解药不难制,但是此药熬制需要一个时辰,中途要多次加水,加药材,不难却比较复杂。
为避免出岔子,整个过程傅锦时不假他人之手,一直到药熬好了,她将药放进食盒给鄢陵公主送了过去,又吩咐人准备了一桶药浴的温水。
傅锦时进鄢陵公主的屋内时,她正在看书。
“傅四姑娘。”见傅锦时进来,鄢陵公主起身。
傅锦时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头赫然放着两碗药,“一碗喝掉,一碗倒入在浴桶中。”
她说着将其中一碗拿出来,“热水小厨房的人一会儿便送来,公主喝药后再里头泡上一炷香的时间,血缎便能解了。”
嘱咐完,她便抬脚走人。
即便知道鄢陵公主只是天楚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甚至处境极差,可她是天楚的公主,她就免不了迁怒。
鄢陵公主自然也知道傅锦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在她身后嗫喏片刻还是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她自己也懂医术,甚至医术不低,血缎的解药她会制作,只是她拿不到西延行的血,她知道制作解药的过程多麻烦,也正因如此,她才理解傅锦时的心情。
给仇人费尽心力的解毒,讽刺又可笑。
而如今在这东宫,虽说与褚暄停达成了合作,可她其实并不自由,相当于是被变相的软禁在这里。傅锦时完全可以拖着不给她解毒,等到最后她的利用价值尽了,即便是毒发,也是死于血缎,血缎此毒只有服用的是有血缘关系之人的血制成的,才会有效,所以届时即便她死了,也赖不到大瞿头上。
无论是傅锦时还是褚暄停其实都没必要救她。
完全可以将假死变成真死。
先前她同褚暄停交易的那些其实她半点优势不占,他们完全可以先哄着她。
她那时搏一搏是真的凭运气在赌。
“没必要。”傅锦时侧头,“解了毒就赶紧离开。”
鄢陵公主微怔,随后道:“多谢。”
傅锦时没有应声,径直出了屋。
外头还有些积雪,因为白日里阳光还不错,有些融化的趋势。
傅锦时看着积雪下流出的来雪水,有些出神。
她可以不救鄢陵公主,可她记得阿娘真正教她医术前让她每日早晨起身后都要抄写的那句话——
医者,眼中是世间病苦。
当日她看到这句话,问阿娘,“可如果受伤的是敌国百姓,也要救吗?”
阿娘闻言摸着她的头温声道:“你该问的是你自己。”
傅锦时从前给自己的答案一直是不救。
但是到今日,她有些不知道了。
鄢陵是天楚的人,可她同样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两国战争的受害者。
说到底,其实她也不知道鄢陵是不是无辜之人,也不清楚自己此番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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