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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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嫁队伍一路疾行，不过五天就到了边境。

由此也可见为何梁国上下那么害怕宋国会打过来，实在是王都离边境太近，要是宋国大举进攻，只怕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边境上，宋国亦有接亲队伍在此等候。

送嫁的使臣带着国书上前，却被领头的将军告知:留下公主，其余人等都可以回去了，包括安排给公主的陪嫁，除了和亲的公主，任何一个梁国人都别想踏足宋国疆域。

使臣一愣，虽然送公主和亲，一般而言的确是送到两国边境就够了，但怎么说也停留个一两日交流交流，也要留一些梁国人陪伴公主吧？不然公主远嫁他国，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

岂料那留着络腮胡的将军冷冷一笑:不同意？那就带上你们的公主回去。可不是我们宋国求着要娶你们公主。

使臣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的确，宋梁和亲，非是宋国所求，甚至于，和亲都只是掩盖不堪的说法而已，实际上是梁国为求不被攻打，主动献上美人，人家要不要还另说呢。

使臣对宋国高高在上的姿态恼怒极了，却敢怒不敢言，更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不和亲了。

他转过身来到公主车架旁，怨怼了一通宋国的霸道无礼，韫月听在耳里，有些心烦，但忍耐道，“既如此，就劳烦大人带他们回去了。”

温和无怨的语气，把使臣劝诫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原以为这位华昌公主是被逼无奈和亲，说不定就会借着此事闹上一场，没想到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倒是让他改观，叹道，“委屈公主了。”

这话仿佛很同情她似的，韫月忍了又忍，只当没听到，免得吵起来又让宋国人看笑话。

没有回应，使臣讪讪的，去忙交接事宜。

既是只能公主只身入宋，和她同在马车上的两个宫女得了令后拜别韫月。

韫月就目送着她们，难掩雀跃地跳下马车，心想:挺好的，她们能回到家乡。

不久就换上来两个瑟缩的婢女。

两人模样周正，一个瓜子脸，一个圆脸，举止还算有度，就是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是恐慌的情绪。

韫月想，她一个来和亲的公主，总不至于这样吓人吧？

她观她们服饰与梁国相似，心里大概有了数，就听她们跪下道，“奴婢丝竹，奴婢丝雨，拜见公主。”

声音细而紧张。

韫月心里发苦，她何尝不是内心惶惶呢，然而她都不能表现出半分害怕。

再看她们，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遂温声道，“都起来吧，坐。”

两人低着头，对视一眼，有些犹豫，韫月温和道，“这一路还不知要走多久，还得麻烦你们照顾，咱们是朝夕相处，所以实在不必这样拘谨，随意些，自在些。”

瓜子脸的丝竹率先道，“谢公主。”

丝雨才赶紧跟上，“谢公主。”

两人在离她不太近的地方坐下，也只坐了一点边缘。

韫月起身走到一旁的黄花梨冰鉴，丝竹一愣，忙上前道，“公主要什么，吩咐奴婢来做就行了。”

“这里面是才做的荷花小酥山，这会儿也该冻好了，炎炎夏日，吃些凉爽的东西心情也舒畅，不知你们吃不吃的惯，但可以试试。若是不喜冷的甜腻的，那里还有杨梅煎，亦可祛暑止渴。”韫月笑着道。

丝竹和随后站起来的丝雨都愣了愣，丝竹忙说，“这都是公主的，奴婢们怎么敢用。”

韫月说，“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再说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明儿个就不能用了。你们一人试一碗，咱们坐下聊聊天，毕竟还要相处很久，总不能太生疏了。”

丝雨看着那似乎溢出了寒气的冰鉴，拽了拽丝竹袖子，丝竹抿抿唇，终是道，“谢公主赏赐。”

丝竹打开了冰鉴，里面刚好放着三个巴掌大的碧绿色瓷碗，像是荷叶托起盛开的荷花，中间铺着冰沙堆成的莲蓬，酥油上洒着蜜糖，丝丝冒着寒气，竟有些仙气缭绕的错觉。

两人都看呆了，丝雨情不自禁地说，“好漂亮，比将军府……”

“咳。”丝竹提醒了声，先拿了一碗给韫月，等韫月先吃了才又一人拿了一碗坐下。

吃一口，甜美得让丝雨忍不住舒服地吐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却莫名地没了惧怕，“奴婢第一次吃这个，让公主见笑了。”

韫月笑道，“我虽然吃过几次，每次吃都同你一样欢喜。这样炎热的天气，谁能拒绝这样冰爽的美味呢。”

有好吃的做引子，再打开话匣子就容易许多。

丝竹和丝雨果然不是宋人，而是吴人，自小被卖入吴国镇守边疆的严将军府上为婢，服侍将军府小姐。

吴国国破，君王已降，最后只剩严将军镇守的这座城池死守着最后一寸国土，誓死不降。

宋军却也不战，只是推出了吴国王室所有男丁，一盏茶时间杀一人。严将军被逼无奈，只能打开城门。

然而宋军占领城池以后，仍没有放过王室中人，除了女子，无论老小，全部被杀。

严将军悲愤欲绝，提枪就要刺杀宋亦浔，然而他怎么刺杀得了宋亦浔呢。在被抓之时，他选择了自刎殉国。

只是严将军此举惹恼了宋亦浔，他欲杀了严家所有人，是将军夫人及时献上貌美的小女儿，家中男丁才免于一死。

亲眼见识过宋军的血腥屠戮，丝竹丝雨才这般畏惧，畏惧所有。

虽未亲历，甚至两人的讲述都只是平铺直叙，宋军血腥的屠杀却似乎就在眼前，严将军的血似乎都喷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