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谢晦如再也没有见过宫女和太医以外的其他人,整个侧殿里静悄悄的,连只鸟叫声都听不见,倒叫他怀念起那只八哥来了。

大约是之前他因为青轴的事情吐血把皇帝吓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是青轴的亲笔信,字迹很虚浮,一看就是使不上力气,先是请罪,说是她病了,所以一直没有消息。

谢晦如攥着信纸,目光像是要把那层薄薄的信纸烫出一个洞来。

什么病了,分明是受了刑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心里郁结,却不敢表露,只是继续往下读。

信里青轴说她如今在谢家的庄子上养病,听从前的姐妹讲起宫外的事情,想着谢晦如也大了,自己终究还是受不了宫里的寂寞,正好彤管在洛阳的生意需要人搭把手,等她身子好了就过去,希望谢晦如不要怪罪她。

洛阳,那是谢晦如只在诗里听过的地方,石渠金马,绿水红莲,满月流光,金刹与灵台比高,讲殿共阿房等壮。

弘治十一年后雍燕会盟,兵戈暂缓,曾经令无数人魂萦梦系的晋室旧都,那座偏安以来百年未曾到处的城池的归属终于落定。

他已经错过了那个英豪辈出的年代,但是今生他也许能亲眼看见一次邺城的铜雀台。

哪个孩子少年时没有对故事里银鞍白马的将军心驰神往过,谢晦如出神了片刻,把信交还给那个宫女,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能送到他手里的东西皇帝必定亲自看过了,他也不指望能得到更多的信息,知道青轴安然无恙就好了,但是这件事也给他提了醒,不是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可以一力承担所有罪责,站在台上判罚的是皇帝,他暂时还无力违抗的皇帝。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熬,在谢晦如几乎要憋死在宫里之前五月初五终于到了。

谢晦如坐在镜子前由着侍女替他梳发,他的头发还没有很长,挽不住,只能用一根玄色的带子拢起来绑在脑后,李元暕跽坐在他侧边,望着他瘦削到清减的侧脸,觉得这个半个月没见的小朋友有些陌生。

他今日也穿了吉服,缁衣纁裳,宽袍博带,袖子上翻滚着暗红色的云纹,一支白玉簪子斜斜地把柔顺的青丝束在脑后,腰间垂着两枚山玄玉。

见谢晦如终于梳好了头发,他也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拦住要给谢晦如把外袍套上的侍女,亲手把那枚水苍玉系在了他的腰间。

他替谢晦如理了理衣襟,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拉起谢晦如的手:“好了,我们走吧,广宁阿兄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谢晦如跟在他身后,穿过一道道回廊,同广宁王打了招呼,正张望着寻找自己的车马,却被李元暕拉住他的车驾上带:“你今天和我一起。”

护卫的羽林都身着玄甲,胸前明铠如镜,折射出耀日的甲光,李元暕依旧牵着他的手不放,他凑在他耳边说话,头发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你身子还没好全,一会只在开头同抓周宴上露个脸就好了,今日正好萧散骑回京,父皇就不来了。你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

谢晦如轻轻的“嗯”了一声,忽然问:“你怕不怕我?”

李元暕疑惑了一瞬,旋即笑了出来:“水至清则无鱼。”

他把谢晦如的另一只手也抓过来,双手握住谢晦如的:“你要来东宫,我很高兴,你继续住在乾明殿,我也很高兴,你要回谢家,我还是很高兴。”

皇帝先前允了谢家,那时候还没有和政小祥祭的事情,帖子自然发的满京城都是,如今再想收回去也不能,只能稀里糊涂的办,于是谢晦如到的时候,谢家门前的车盖已经可以蔽路。

好在跟着太子和广宁王出行,总是有特权的,大家都纷纷避让,分出一条路来。

李元暕先下了车,不等官员们前来见礼,就拉着他往谢安世那儿凑。

许是因为今天休沐,谢家的人难得齐全,谢晦如跟在李元暕身后,对着走来的谢明台行了一礼:“祖父。”

谢明台已经年近五十,虽然看起来还是精神饱满,鬓角却已经生出白发,先同李元暕见了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之后才和谢晦如缓缓一点头,“瞧着比之前瘦了许多,在宫里好好养病,要听你姑母和陛下的话。”

谢晦如正要敷衍着应声,就听见广宁王的声音远远的从身后传来:“都是父皇惯出来的,恣意一点也无妨,只是身子终究是自己的,有句话说得好,宁折他人心肝,不与自己生气。”

谢晦如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帮自己说话,说是帮他说也不对,这句话叫谁听了去都要气个半死,不过这位殿下也说得对,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就先不想了,反正烦恼的又不是他。

李元昭只是淡淡的笑着:“小王见过中台,见过领军,不知道长度现下在哪里,我刚刚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个人影。”

谢安世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朝他点了点头:“他同若音在一块呆在后院,我这就叫人叫他出来。”

“不必了,我去寻他就好,”李元昭摇头,“在前院里带着,少不得要应酬。”

说完,他朝李元暕挑了挑眉:“一起?”

李元暕拉着谢晦如跟在他身后,才发现这个人对谢家熟的不像话,甚至嫌弃带路的小厮走得慢,直接打发了:“你和若音姐姐都要成婚了,怎么还这样……?”

对此李元昭倒是很大方:“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他笑着看向李元暕:“等你在长几年,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正说着话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李元暕被他的袖子拂了一下,正好开口,就听见他说:“噤声。”

他的袖子放下来,李元暕才看见回廊上有两个争执的人影,说是争执也不准确,应当算是单方面的纠缠,那个白衣的男子数次想要把袖子从对面的女人手里抽出来都未能成功,只能尴尬的往后躲。

李元暕心想,他们不会撞见了什么私相授受现场吧。

可是转念一想,谢家今日邀请的宾客也没有携带家眷的啊。

他正纳闷,却听见谢晦如低声问:“那是兰陵公主?”

李元昭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即使是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只能凭借着身形和地点推测出男方是谢安仁,谢晦如怎么认得的?

谢晦如其实也不认得,他只是想起了上辈子听见的那些传闻。

他可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嫁进谢家——别的不说,就那个“你欠我一个孩子”的感人精神状态,就已经够让谢晦如胆寒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上次我听见她说要来找我二叔,那边应当就是?”

李元昭皱着眉毛点头,见谢晦如跨出一步,连忙把他拽回来:“你干什么?”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本站只支持手机浏览器访问,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小说推荐:【平凡中文网】《神农道君》《华娱调教师》《这个诡异三国游戏太凶残了》《华娱之2000》《诡秘之主》《十九世纪女裁缝》【新平凡文学】《我在西伯利亚打地鼠》【荣耀小说网

大黄书【dahuangshu.cc】第一时间更新《叹百年》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

温馨提示:按 Enter⤶ 返回目录,按 阅读上一页, 按 阅读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阅读。
叹百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或网友上传,大黄书只为原作者蒿里不知春的小说《叹百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蒿里不知春并收藏《叹百年》最新章节。
宫斗从选秀开始
宫斗从选秀开始

简介:姜羲从五岁起便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她十三岁失孤,家产被远房叔叔霸占,竹马一家退避三舍,她为了安葬爹娘只能当街卖身。适逢德安侯世子当街打马而过,一眼认出她那张与生母分外肖似的脸,将她带......

折秋簪花 连载 8万字

猎户家的乖软小夫郎
猎户家的乖软小夫郎

【全文订阅只需一杯蜜雪冰城钱,请支持正版!看完的宝宝可以帮我评个分吗!】顾柳是顾家村人见人夸的哥儿,家中活计一把好手性子也乖巧,然而他那黑心后娘为了点银钱,竟要将他嫁给邻村的泼皮癞子做妾。百般反抗无果,顾柳万念俱灰,寻了一条白布入山欲要轻生,却被一个猎户救下。那猎户生的高大魁梧,那一身狰狞的伤痕更是看的顾柳直发怵,谁料那猎户在听了他的事以后竟愿意出钱娶他!顾柳抹了泪,红着脸看向那高大的猎户:他这么

折酒三钱 全本 3万字

O变A后攻了龙傲天
O变A后攻了龙傲天

温柔(?)漂亮的腹黑攻x只对攻低头的龙傲天受晚十二点日更,封面是捏人,已购买商用权,画手@Dd简介:宋礼玉作为一个omega,主要有三大爱好:织毛衣、插花、煲汤。十八岁,突如其来的二次分化,他变成了一......

山川千野 连载 10万字

穿进九零嫁给年代文大佬
穿进九零嫁给年代文大佬

简介:一觉醒来,孟箬发现自己穿书了。身为书中的作精女配,她会疯狂嫉妒女主,作天作地,下场凄惨。而书中女主,她的继妹郑婉,只需等着家里的安排,就能拥有一份好工作,嫁给一个老实好男人,过上......

荔枝雨 连载 27万字

穿越当县令
穿越当县令

纪楚一朝穿越,穿成即将上任的小县令。他出身耕读人家,全家十几口人供他念书,念到如今已经二十载。不好再给家人添麻烦,原身考上功名便匆匆参与遴选。无根基无人脉的原身被派往匪乱频生的边关任职。本以为此生再也......

桃花白茶 连载 6万字

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Copyright © 2025 大黄书 All Rights Reserved.

本站所有小说均由程序自动从搜索引擎索引

Copyright © 2025 大黄书

本页面更新于2024-01-26 10:2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