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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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一过，冬日就去得快了，春风一吹，桃花就开了满枝，一晃眼的功夫，又落了一地残红。

五月正是农忙的时候，青嫩的禾苗被农人一棵棵移栽在水田里，远远望去，满目皆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然而在鱼米之乡的琼州，往年的田地依旧荒废着，湿烂的泥地里堆满了断体残肢，以腐食为生的虫子爬得到处都是，只一眼就叫人头皮发麻，偏偏这些田地又挨着河道，那些堆积不下的尸骨总是裹着淤泥一骨碌的往河道里滚，把本就不怎么宽阔的河道堵得狭窄逼仄，隔三差五就要派人前去清淤。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净他妈耽误老子的事！”战舰上，巡航的西越兵捂着口鼻，不悦地呵斥着，脸上不加掩饰地嫌弃惹得河道边的西越守卫心头火起，就好像他们同地上的虫子一样不值一提，也可以随意一脚就被踩死。

“他妈的，一群狗日的东西，开个战舰就了不起啊。”守卫翻了个白眼，小声咒骂着，可一转身，立马就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这就快了，这就快了，各位长官放心，保证不耽误各位长官巡航。”

他说罢，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泄愤似的使劲往俘虏身上抽去，边抽边骂道:“都听见了没？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再给老子偷懒，老子剁了你们的手！快挖！”

这些俘虏都是当初没有跑掉的琼州百姓，他们当中有富家子弟，也有穷苦劳工，他们曾经势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可如今都是一样的瘦骨嶙峋，皮开肉绽。

在这里，人与畜生无异。

当初受不了这般侮辱的，早已化为水田的一俱白骨，而惜命的，也只靠着一口气残喘苟活，他们不敢倒下，也不敢有片刻喘息，只要他们躺地不起，就会被扔进尸堆里一块活埋，因此哪怕那些鞭子抽出了“嗬嗬”风响，他们也只能咬牙熬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多一会儿，河道就被清开了，俘虏们被呵斥着退到河道两边，目送着十几艘战舰排成了长列，气势威昂地驶了出去。

按照以往，这些西越战舰只要沿着北阳运河来回巡视个几圈就行，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压过了琼阳边界，而后在对面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来回游移着，不像在挑衅，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战舰上的士兵有些不解，他看着卫队长想问这么做到底是何意，可话刚出了口，脖颈间就发出一声“咔嚓”脆响，整个人姿势扭曲地被丢进了河里。

天渐渐暗了，一轮弯月慢慢探出了云层，洁白的光辉倒映在黢黑的河面上。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卫队长看了看手中的怀表，挥手让人把船停靠在岸边，不多时，一队黑影摸了上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船舱，船上的西越人瞟了一眼，却跟眼瞎了似的，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待岸边重归于平静后，十几艘舰船悠悠然然地回了城，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子夜，万籁俱寂。

喝醉了西越人早就抱着金子和女人沉沉睡去，巡夜的士兵也懒散的在城内溜达了几圈就找了个地方窝着打盹儿。

今夜平静的一如以往，北狄归降的消息似乎被隔绝在了一墙之外，没人在乎，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都是一堆拿着□□当棒槌的乡下人，投降也是意料之中，只要他们背靠坚船利炮，大安人就攻不进琼州城的城门，与其担忧来担忧去，倒不如睡个大觉自在。

夜沉如墨，落针可闻。

忽然，“笃笃”两声轻响，船舱的门被人敲响。

陆安小心地打开门一看，只见白日里的那个卫队长无声的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现在就可以行动了。

陆安点了点头，手一挥，带着身后近百个暗卫出了船舱，夜鸟似的在琼州的码头飞掠而过，转瞬间就隐匿在数十艘战舰里，无声无息的解决了船上的巡夜兵。

而后，数十艘战舰突然动了，它们沿着城中的河道朝四个方向分别散去，哗然的水声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响动。

城墙上的士兵们本来还在打盹儿，听见这越来越吵的动静想不醒也不行，结果才一睁眼，就与面前的勃然大物来了个对视。

守夜的士兵不禁有些奇怪，他们高声询问船上的人把战舰开到这里是什么意思，然而他们话才出口，就见那黑漆漆的钢铁船调转了方向，船身那一排黑洞洞的炮口直对向他们的面门。

这会儿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这船有问题了，他们大声呼喊着命人准备进行攻击，可他们的炮口才刚打开，对面数百道火光已如流星般砸了过来！

轰——

琼州城的城门剧烈一抖，碎落的砖石如雨点般扑簌簌的往下掉，那些在城道上来回奔跑的士兵也随之跌落高墙，砸得血肉模糊。

可还没等他们重新调整好攻势，下一轮炮火又是猛烈的袭来，仿佛如一拳重击，狠狠捶打在这座百年城门上，不把它打破誓不罢休。

终于，在新一轮的炮火的猛攻下，两扇破碎不堪的城门“砰”得一声砸落在地，毫无防备的露出它的内腹。

这下，西越人是真的慌了，他们来回呼嚎着去放下备用城门，可下一刻，雷鸣似的马蹄声轰轰而至，数万计兵甲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冲进了琼州城门，雪亮的刀光与炸裂的枪响瞬间刺破了这注定不会平静的夜色。

*

而与此同时的阳州，灯火通明，气氛肃然。全城的兵力此刻都聚集在城门外，整装待发地看着琼州城的方向，直到那边的天空飘起了第一缕狼烟。

事成了，他们也该行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珩不好对凌安若说太多，他只是拍着马凑到她身旁，神神秘秘地说道:“有句话，我想说挺久了。”

凌安若偏头看他:“什么话？”

周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回来再说给你听。”

凌安若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最讨厌人话说一半。”

“是啊，”周珩替她挽过飘散的碎发，低语道，“所以你要活着回来。”

凌安若安静了片刻，偏过脸蹭了蹭他的手，道:“你也是。”

话落，大军动了，在夜色的遮掩下如河流般分为两股，朝不同的方向奔涌而去。

卯时，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只是今日是个大雾天，这样的日光在白雾地遮盖下几近于无，看着倒是令人想回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

霍华德才和劝说他投降的圣使吵了一架，此刻有些精疲力尽，他捏了捏眉心，看着海面上混沌不清的清晨，打算回城休息一会儿。

可刚起身，整个船身就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爆炸的轰鸣落在周身四处，溅起三尺高的白浪。

“怎么回事！”霍华德一路扶着木桩颠出了屋子，朝船外的巡夜士兵大声问道。

“敌袭！”士兵指着对面大声说道，“先生，是敌袭！大安人进攻了！”

霍华德闻言蓦地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混沌的雾色下，数以千计的战船气势汹汹地驶了过来，就前头那一排格外高大的影子来看，还都是一些大型战舰，可就大安目前的工艺和时间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霍华德一时有些懵了，他不禁喃喃道:“大安什么时候造出了这么多战船？从我们这里偷的吗？！”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又是一阵炮火如雨点般砸了过来，炸得周边海域水花四溅。

“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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