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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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尔坎愣住。

或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厌恶与咒骂中，此时听到加布里埃对自己的肯定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洛尔坎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幼时村口的老树。

母亲在洛尔坎出生没多久后就去世了，是父亲独自一人将洛尔坎和费鲁克特抚养长大。

可惜洛尔坎并不会感激那个为了两个男儿顺利长大而每日不辞辛苦劳作的老父亲，他对那个父亲只有怨恨。

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难以忍受生活压迫而打骂孩子的桥段，父亲对他们很好。

可就是因为父亲对他们太好，不愿意再嫁给一个有钱女人，导致他们一家三个男人每日过着贫穷的生活。

每当别的男孩跟洛尔坎炫耀自己好看的新衣服时，洛尔坎都无比痛恨父亲没有意义的父爱。

毕竟洛尔坎是个爱慕虚荣的坏男孩。

从小他无师自通学会耍心机，让村子里的富家小姐们可怜他，给他一些那时的他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好东西。

哪怕为此去欺骗、伤害、造谣别的男孩也无所谓。

男性和男性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谁不是背后耍些小手段说别人坏话的。

洛尔坎觉得这很正常。

但是别的男孩们却因此非常厌恶洛尔坎。

洛尔坎觉得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如果那群男孩们被他用柔弱友好的外表狠狠耍了之后还上赶着和他交朋友，说不定洛尔坎会更加厌恶这群没见识的傻子。

然而让洛尔坎无法忍受的是那群男孩子合起伙来打他。

天知道脸蛋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那群男生把他身上打出难看的痕迹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凭什么打他？不就是背地里说了几句他们的坏话，骗了他们几次吗？他又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干嘛那么小心眼？洛尔坎愤愤地想：我也讨厌他们，但是我又没打他们。

这群粗鲁的傻子。

洛尔坎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本身就是错误的。

年幼的洛尔坎还不像现在这样会躲避伤害，每天都被男孩们欺负的遍体麟麟伤。

委屈的洛尔坎不想回家，父亲那个没用的蠢货只会捂着脸哭泣，什么都做不到；而费鲁克特这个冷漠的哥哥也只会对他冷嘲热讽，骂他活该。

于是每次被揍了，洛尔坎就会独自一人跑到村口的大树下哭泣，哭完后就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腿坐在树下，尽情地咒骂欺负他的男孩们、看不上他的女孩们、还有家里那两个惹人厌的男人。

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等洛尔坎骂累了，就昏昏沉沉地靠着粗壮的大树睡着。

那不是什么名贵的树，洛尔坎甚至不知道它的品种。

但是这棵树在夏天，会为因为太阳的炙烤而伤口发疼的洛尔坎提供一片阴凉舒适的休息区；在冬天，会为因为贫穷生不起炭火而冻得瑟瑟发抖的洛尔坎提供铺着干草木的挡风树洞；它知道洛尔坎柔弱善良外表下恶毒又贪婪的灵魂，却还是什么都不在乎地包容他。

洛尔坎知道自己的想法天真幼稚，竟然会将一棵破树当做生活的支柱，甚至还傻乎乎地想象树是一个有思想的会包容自己的人。

可是洛尔坎也没有办法了，他也是人，他需要陪伴——哪怕只是想象出来的陪伴。

他自私虚伪，他爱慕虚荣，他贪得无厌，他人见人骂，可那又怎样？只有一天不死，他就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不后悔，也不想改变。

洛尔坎本以为自己之所以想到幼时村口的大树，是因为加布里埃对他可能存在的罪恶选择视而不见，却肯定了她认可的优点，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包容呢？

然而夏日的清风带着令人舒适的凉爽迎面吹来，蝉鸣不断间，洛尔坎扭头看到了加布里埃自由放松的神情。

和平时淡然的温柔不同，少女的面部肌肉因为放松而全部舒展开来，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哼唱轻松的曲调。

美丽的阳光洒在加布里埃苍白的肌肤上，却比背后火红的枫树叶还要夺目。

洛尔坎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包容，她只是不在乎。

疯狂的心跳声瞬间盖过尖锐的蝉鸣，一瞬间——浅金色的强光冲破记忆里永无止境的黑暗，冰冷的心脏在急速鼓动间肆意燃烧。

洛尔坎看见加布里埃眼尾处一根垂在下眼睑上的睫毛，女孩的鼻翼随着微风的频率轻轻翕动，感到轻松时不是面无表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很小。

加布里埃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在洛尔坎眼中无限放大放慢。

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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