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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快步走回林黛的院子。
林黛刚回来，许是收拾书房沾染了些灰尘，秋露正伺候她洗漱换衣裳。
绿柳扫了一眼，便去收拾东西了。
姑娘才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在孝期，倒是不用带什么衣裳，去了再做便是。再说去的这头两年，贾家怎么也不会在衣裳首饰这等表面功夫上亏待姑娘的。
首饰带两件素银的就成，等到出了孝期，按照京城的款式再置办就成。
姑娘常看的书，常用的笔墨倒是要带上一些，也不知道那边的东西用得用不管。
记得那日在教坊司看见的史湘云，也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看妈妈那个样子，也是花了大力气想栽培她的，想必贾家也会请人给姑娘们上课的。
史湘云——绿柳忽然皱了眉头，不知道那日她跳河之后，史湘云怎么样了，八成是要连累她了……绿柳咬了咬下唇，又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只要她家姑娘好，别的她管不了许多。
绿柳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又打开平日里放银子的柜子，这些都带走。
林黛虽然在换衣裳，可是绿柳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能蛮得过人去？她看着绿柳一个个柜子打开，脸上还有笑意，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头，拉了拉身上衣裳，对秋露道：“你先出去。”
里屋又只剩下林黛跟绿柳两个。
绿柳收拾着东西，忽然觉得屋里安静了许多，转身一看秋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林黛就站在她背后，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冷。
“父亲择了出月初二日送我上京，还有六天，王嬷嬷还没说什么，你现在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吗？”
绿柳一愣，就见林黛红了眼圈，“你也想——”后头几个字没说出来，声音便哽咽了。
可是看她那口型，绿柳又怎么猜不出来她想说什么，“你也想叫我早点走。”
绿柳只觉得心里一酸，急忙道：“我陪着姑娘一起上京，我已经去求了老爷，老爷答应了，我陪着姑娘一起去，再陪着姑娘一起回来。”
林黛一愣，“你怎么——”她抿了抿嘴，“京城距离扬州千里之隔，走水路至少要一个月，走陆路要两个多月，你若是跟我上京，怕是这辈子……你家里人都在扬州。”
绿柳心里越发的酸楚，前头那说了半句的话是什么？“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只是姑娘说了一半便吞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害怕她听了这话又变了主意。
“总是能回来的。”
绿柳垂下眼眸，怕再这么跟姑娘对视下去，她们两个都要哭出来了，“再说京城也挺好的，天子脚下，又是国公府，正好去见见世面。”
林黛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从天边传来一样，“你……你今年十五了，最多不过五年，若是在外祖母家里配了人，你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要住在外祖母家里……怕是不止五年八年……”
绿柳眨了眨眼睛，眼泪滴在包着银子的红绸子上，鲜红的绸子顿时变成了暗红色，她飞快的把手盖了上去，声音轻快道：“我的身契在林家，在姑娘手里，姑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林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屋子。
绿柳凝视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这才低头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又开始收拾东西。
中午刚吃过饭，这消息便传开了，还是林黛叫了屋里所有人来，当着她们的面说的。
她要带着绿柳、雪雁，还有王嬷嬷三个去她京城的外祖母家。
有林黛压着，秋露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绿柳的眼神很是不忿，不过等到林黛去找林如海商量事情的时候，秋露一下子便发了起来。
“我说你早上怎么那么好心？感情是戏弄我不成？”
她涨红了脸，也憋红了眼，冲着绿柳叫嚷着。
绿柳略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一股悲哀来。
没有人知道她们将来会是什么下场，没有人知道繁花似锦的贾家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兴许早慧的姑娘已经察觉有点不对，但是她的伤感多半还是因为母亲早亡，她要寄人篱下……
偌大的一个林家，最后剩下来的只有那孤零零的几座坟墓……怕是连给她家姑娘去一去坟头杂草的人都没有。
更多的人，死在无声无息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绿柳忽然红了眼睛，目光中射出能摄人心魄的仇恨来，秋露被她吓得退后一步，说了半句话的咽在了喉咙里。
屋里有点安静，“你好好看着家。”
绿柳沉声道：“姑娘……我们一定回来！”
秋露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心里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见绿柳这番做派，除了点头应是，再没胆子做出第二种反应了。
绿柳扫了一圈屋子，还有她们家姑娘名下这些丫鬟们，她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最多的还是羡慕。
绿柳淡淡一笑，“这两日都好好守着，姑娘怕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众人一一散去，绿柳去拿了东西，吩咐雪雁一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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