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书晨露濡湿了春芽，空气中沁着淡淡的青草香。用完早膳，莫晚芙便先行一步去了医官院子。莫灵杉将昨日从烟萝坊借来的衣衫打包好，换了身紫袖云烟裙，简单地挽了个分肖髻。
准备妥当后，提起食盒推门而出，只见院子里簇拥着海棠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满溢着生机，看得莫灵杉不觉得心情变得柔软，一扫这些日子的烦杂思绪。
这花开得真好，等回家后也让爹在院子里种上几株。
边憧憬着，莫灵杉的视线落在花簇掩映的长廊尽头，只见厢房的门紧闭着。
只见她提着食盒走近房门，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抬手敲门时，门“唰”得一声打开了，一股刺鼻的药酒气扑面而来，熏得莫灵杉的鼻子一堵，小脸微皱。
祁昀岚刚打开门就看到提着食盒的莫灵杉，正举着手一脸迷蒙的样子，身后满园的海棠花正是开得热烈，映着女子似乎刚从花丛中走出来一般。
“云先生早。”莫灵杉的心“咚”得一跳，忙掩了神色，微抬了抬手里的餐食，低眉颔首，“先生请用早膳。”
祁昀岚眸深似水，闻言却好似一片花瓣落进了湖面，漾起阵阵涟漪，伸手推着轮子退了退身，转开眼含糊道：“哦，进来吧。”
进屋后的药酒味更加浓郁，看来祁昀岚是刚换过药了。昨夜到最后，他竟是无法站起，也不知伤势如何。
莫灵杉忙帮着祁昀岚推至餐桌边，将丰盛早餐摆好，关切地询问：“先生的伤有请医师再看过吗？昨日因民女的缘故让先生脚伤加重，实在过意不去。”
“无碍，休息几日便好。”祁昀岚的手顿了顿，却是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低头淡定用餐。
莫灵杉注意到祁昀岚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神色懒懒，丝毫没了往常嘴上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昨夜在马车上她一直晕晕沉沉，只记得莫晚芙一路说了许多城主府发生的事，却也没注意到祁昀岚有什么情绪变化，今日这般静默也不知是为什么。
“云先生，民女正要去医官处，听说曲莺醒了。阿垣也脱离了危险，能下床走路了。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祁昀岚低低应了声后便不再说话，莫灵杉不明所以，只得迅速收拾了一番，推着他往医官处走。
远远地，便有药香悠然弥漫，伴着咕嘟咕嘟的煮药声。绕过几丛修竹，便见院子里站着徐时韫、莫晚芙和曲橡人，身旁是几个医官穿梭忙碌着。
曲莺虽然醒了，但仍未脱离危险，大家也不方便进屋探望，只留了曲橡从旁照看。见祁昀岚二人来了，徐时韫便将他们引至院中凉亭，几个仆人端来了茶点后便躬身告退。
“这案子虽牵扯了巫术，但笼着虚幻面纱下，终归是有歹意之人。结合曲莺的供词和云先生二人昨日所查，此案牵扯之人众多，还需理一理头绪。”徐时韫抬手拨了拨茶盏中的浮沫，轻轻吹了吹后抿了一口。
曲莺的描述与中巫术之人的症状符合，想来是被人操控了。但她进屋后，并未发觉在场之人有类似念咒或做法的行为，那她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
“会不会是铃铛？她说过进屋后除了歌女的丝竹和吟唱声，还隐约听到铃铛作响。”莫晚芙仔细回忆曲莺的描述，“嘶”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地询问莫灵杉。
“有可能，若她确定没有过饮水或进食，”莫灵杉点点头，斟酌道，“那许是一早就受铃音影响了。若巫者术法高深，‘烟语’房内巫阵已成，人一旦进入，整个环境便是巫者用于控制人的道具了。”
想到那些垂幔特意营造出的缥缈诡谲的气氛，怕也都是为了引曲莺入局做的布置。
“可查过与李珏一起的那二人了吗？”祁昀岚道。
“暂时没有消息。”徐时韫摇摇头，先前派人走访了几个常与李珏一块消遣的各世家公子，都说那夜人多纷杂，并没有人关注过李珏和他身边的人。
虚虚实实，不知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惹麻烦...
“老鸨也说，烟萝坊夜夜笙歌，店里的姑娘都铆足了劲儿拉客。见到这些公子，哪顾得上分辨他们的身份，慢一步就怕被人抢了去。”徐时韫轻叹息道。
“可是，就算是这二人所为，难道他们是趁着曲莺昏迷，将李珏拖出烟萝坊杀害后，又大费周章地运了回来？”莫晚芙一脸困惑，总觉得不切实际，“就算李珏也受巫阵影响昏迷了，他也不是个瘦弱之人，要做这些，动静不小吧？”
况且，还被大卸八块，与其他不知是谁的躯体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莫灵杉默然，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看到的忆境，应该就是李珏被追杀分尸之前的情景，那迷雾丛林也与闯入村子的怪人死前所遇的几乎一致，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如此巧合，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那个她与祁昀岚一同掉进的岩洞，会是李珏最终身死之地吗？
可是，这些猜想她并不能告知徐时韫和祁昀岚。且不说他们能否相信，但就她左眼能视幽冥的异能，是万万不能与外人知晓的。
何况就算她看到了忆境，却也想不通，李珏是如何从烟萝坊到了城外的。
祁昀岚注意到莫灵杉的沉默，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如今也能理解她想隐瞒巫者身份，至少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烟萝坊不太可能是第一现场，”徐时韫沉思片刻道，“你们去到李府，可有什么收获？”
“喏，就是这个香包。”莫晚芙将李珏的香包呈上。昨日莫灵杉回来后便让她仔细检查了一番。
莫晚芙虽说是经营药材的商贩，但南来北往各式货品也了解颇多，她做生意向来奉行“知全貌才可论短长”，了解市场才能把控市场。
说到这个香包，单从款式、刺绣、纹样、干花，莫晚芙都能掰扯出花来，若要聊起经营、采买、销售，她又能讲个一整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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