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书沿街走出闹市区，四周嘈杂逐渐趋于平静。
陈缶雾渐渐缓过神来，肩上挂着程凊的胳膊，两人相互搀扶，眼看就要出城门。
她问前面冯易祈道:“我们这是去哪？不先去医馆吗？”
“那有懂医术的人。”冯易祈停下步子，转头等两人赶上来，“那日回去路上我思量番，尚对我们约定存疑。”
陈缶雾侧目与程凊对视，她看向他的眼中暗藏些许猜忌，但少年只是眸光晦暗地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垂向地面。
“女官疑虑何在？”陈缶雾抬头问道。
冯易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不过是觉得你们两个年纪尚轻，且不论如何回莘林，就单论身手而言，能打得过谁？”她面容和煦，如阳春三月，丹唇为起，缓缓道，“怎么？郡主以为我问得是什么？”
陈缶雾胸膛中砰砰直跳，脑中“咯噔”一下，但依旧维持着表面镇定，“没以为什么，本就是为了冯婉。”
她点点头，“快走吧，他伤得不重可也拖不得。”也不在乎两人跟不跟得上，拐进条小路。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陈缶雾垂首低声道。
程凊眼眸微转，视线又落到脚下，冷哼声几不可闻，一字一顿道:“但、愿。”
陈缶雾被话呛得咳了咳，良久道了句“对不起”，两人再都“默不作声。
三人兜转到都城边缘，陈缶雾探头探脑打量周围，出声道:“京城还有如此荒凉偏僻的地方？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枯树杂草零零落落，泥泞地面上铺着木板，少半已经下陷融成路面一部分，显然年头已久。
冯易祈没理，径直至扇破木门前时停了下来，拍响门板。
拍打许久，依旧没人来开，程凊道:“会不会这户人家早就搬走了？”
冯易祈依旧没搭话，紧接着，门内有脚步拖沓声响起。
“夫子！？”
“嘎吱”——门缝渐渐变大，日日在书院相见，侃侃育人教书的夫子此刻稍显潦草。
“几年没见你来过这里了，怎么……”夫子原本神色如常，似唠家常般问候冯易祈道，却在看见她身后的陈缶雾和程凊之后戛然而止。
夫子指着两人，蹙眉问冯易祈道:“你怎么把我学生带过来了？”
冯易祈也意外看向两人，又看看夫子。
“罢了，先进来说吧。”夫子让路，领几人向破败小屋走去。
他端了一盏茶壶和几个茶杯过来，放到桌子上，“没茶叶了，喝点水润润喉。”
“要不还是再择个住处吧？这屋子每逢刮风下雨，不会太过简陋吗？”冯易祈在小屋中逛了一圈，敲敲打打一番后问道。
夫子摆了摆手，“自进了京城就一直安顿在这，有感情了，还是不换了。”
陈缶雾起身给每人倒了杯水，又递到程凊手中，“冯姐姐竟然和夫子认识吗？”
冯易祈看了看夫子，夫子才回忆，怅然开口道:“我和易祈相识已久了。那时各国战争频发，刀剑无眼，身边兄弟一个个相继离去。”
他目色深深，犹疑三晌，“我怕了，从前线逃了，一身伤血昏死在路上。还以为要随朋友相聚之时，偶然遇见女官回京，救我入京，在此养了两年的伤。”
“那夫子怎么又进书院教书了？”陈缶雾道。
冯易祈回道:“我看他年岁与我相差无几，却意志消沉的厉害。正巧十年前京中读书者甚少，我便和他搭伙，向礼部申请，办了个书院。”
程凊昂头看向桌边，又问道:“那今日带我们来这是要做甚？”
夫子同样投去疑问目光。
“他虽然书教得一般般，但是身手却是数一数二的，起码在我这是排的上号的。”冯易祈轻车熟路，从柜匣中翻出个药箱。
“这么多年了，还什么都没变？”她朝夫子晃晃手中。
那人只瞟了她一眼，“你再不拿过来，他这伤都快好了。”
程凊脱了衣服，身上指印已化成清淤，冯易祈嗫嚅半晌，开口道:“这两个孩子，无缘无故遭人针对，我想让你教他们两个些拳脚功夫。”
“不教，免谈。”拿声音丝毫不带犹豫。
冯易祈蹙眉道:“早些时候，你都教我了，怎么不能教他们？”
夫子淡淡扫了她一眼，“那是为了还你救我一命的恩情，现在恩情既已经两清，朝廷从未停止追捕逃兵，我为何要自找麻烦给自己？”
屋中沉静片刻，“行了，穿上衣服吧，药碘一日三次，我写副药方，待出了这屋，去药肆抓七天的。”
陈缶雾挑眉看向夫子，“您还会抓药看病呢？”
他瞥她一眼，语气隐含骄傲，“够应个急而已，皮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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